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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七章 紛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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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七章 紛亂

一聽到“邪藥”二字,在場眾人的眼神便都聚集在了此處。有人問道:“當今江湖上有兩種邪藥十分風行,不知道薛姑娘所說的,是哪一種?”

薛靈息冷哼一聲:“兩種說起來也沒有太多區別,都是用生人血肉入藥。”她將手中的黑木匣舉起,讓周遭之人都看清楚,說道:“所謂的內力大增,又或是同一生辰之人的血肉下藥,皆為無稽之談——而這裏的藥,正是所謂的能治怪病的邪藥。”

周通故作驚訝地哦了聲,說:“世上竟然真有這種事情?”他說著立刻給了那人一腳,說道:“你帶著這種邪藥,跑到穆盟主面前來,到底想要幹什麽?”

那人似乎在偷偷看周通的眼色,但他又往高座上的穆旭堯張望了幾眼,嘴唇動了又動,實在是不敢開口。

周通正要再給他一腳,卻有人說話了:“哎,這人莫不是那個‘黃四仙’?”

“黃四仙”的名號對於在場的江湖中人來說並不陌生,聽聞此言莊內一片嘩然,有人問道:“黃四仙將幾顆邪藥賣得比仙丹還貴,整日怕人搶他丸藥都來不及,怎麽輕易被捉來了這裏?”

這個問題在周通的意料之中,他微微一笑,還未開口,便聽得一聲:“人是我抓的,諸位有什麽異議嗎?”

眾人向說話人看去,見此人身穿官服,腰掛長刀,面容如玉,卻全無表情,端的一副拒人千裏的模樣。

薛靈息最先開口:“原來是慕容大人。”

慕容玉腳上的官靴踏在院內石板上,在一片寂靜的山莊內發出頗有重量的悶響聲。他在院中站定了,環視一圈,說道:“事有湊巧,我去黑市查邪藥案,將此人抓獲,卻聽他說身中百花雕,只好先將他帶到這裏來請穆盟主救治,多有叨擾。”

這話說得滴水不漏,黃四仙都快哭出來了,要不是這兩個瘟神,他怎麽會身中劇毒,現在還要配合他們演戲,這是將穆旭堯得罪透了!就算從他們手下活下來,穆旭堯也不會放過他的。

想到這裏,黃四仙看了眼病懨懨的穆旭堯,惡向膽邊生——反正也快死了,早死晚死都是一樣的。

穆旭堯當然知道他們來者不善,只是張免津尚未開口,他不好當著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和天下英雄的面發作,只好說道:“既然要解藥,給他就是。今日我們是要談蘇州之事,還請你們拿了解藥,速速離去。”

薛靈息奇怪道:“百花雕真有解藥?”

百花雕沒有解藥一事並沒有太多人知道,穆旭堯聽到這話,眼神釘在了薛靈息身上,面不改色道:“薛姑娘何出此言?”

薛靈息上前一步,說道:“我手邊有些書卷,上面所寫俱是我自己見過的劇毒。百花雕不甚常見,我自然沒能親眼所見,但是曾有耳聞,身中百花雕者,若想得救,實在難於登天。”

周通哦了聲:“研制這樣的劇毒,竟然沒有解藥,看來若要設死門,就用百花雕最合適。”

在場之人大都知道周通與穆旭堯的關系,按血緣關系來說,周通該叫一聲姑父,可他兩次出現,都是一通大鬧,眾人見他緊咬不放,便知穆旭堯與周家之事定然不簡單。況且今日如約前來,不過是為了窺探諸事真相而已。因此見此情狀,在場之人皆抱了看熱鬧的心態,甚至是興致盎然。

穆旭堯重重咳嗽起來,說:“並非沒有解藥,江湖傳聞又有幾條真幾條假。我將解藥拿出,還請諸位離開這裏,我們還有正事要說。”

周通說:“什麽正事?難道是蘇州的事情?賣藥的人已經抓到,邪藥也在手邊,穆盟主怎麽視而不見呢?”

穆旭堯的眼神緊緊盯著他,說:“你不要因為我們有些親戚關系就在這裏胡鬧,你又不是小孩子了,做事分不清輕重緩急嗎?”

周通聳了聳肩,給慕容玉讓出位子,頗不在意道:“那我們聽聽慕容大人怎麽說吧。”

慕容玉神色不動:“既然有解藥,當然沒有不拿之理。”

穆旭堯聽他這話,以為他有讓步的意思,便讓身側的管家將藥送上前去。慕容玉接了藥,卻並不急著給黃四仙解毒,反正看向薛靈息,說道:“剛剛薛姑娘說,對這毒感興趣,那解藥我便先交給姑娘,這個難得一見的中了百花雕的病人,我也一並交給姑娘。”

薛靈息本來就因為邪藥對這個黃四仙十分憎惡,正覺得此人救與不救都沒關系。慕容玉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,薛靈息順勢說道:“那多謝慕容大人了,聽聞若是中了百花雕,將此人的皮肉割開,便能瞧見身上的筋脈裏都是淤血。既然慕容大人將此人交給我,我自然要用他好好鉆研一下。”

黃四仙聽到這話只覺到渾身發冷,哆哆嗦嗦道:“你……你什麽意思?你難不成還要把我剖開來看嗎?”

薛靈息冷哼一聲:“能給我試藥,也是你的福氣。”

有人著急了,喊道:“等你把他剖幹凈,他也毒發而死了。這百花雕到底可不可解,不就沒人知道了?”

“百花雕在二十多年前,當然是可解的。”

這聲音憑空出現,霎時將在場眾人的註意力盡數引走。片刻後便見一分衫女子飄然而至,她自眾人身側掠過,帶著一陣香風。

很快便有人認出了她:“這不是醉春樓的老板娘嗎?”

來人正是三娘,她聽到這話掩面一笑,說道:“大俠好眼力——我聽說天地山莊正熱鬧呢,怎麽能不來?”

她說著話,徑直走到黃四仙身邊,衣袖一揚,問道:“你可認得我?”

黃四仙聞到熟悉的香味,擡頭看見她,嘴巴長得老大,一個字也沒說出來。

三娘輕笑一聲,說道:“剛剛聽到有人在說,百花雕到底有沒有解藥,我想,應該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。”

“三娘!”穆旭堯突然叫了她一聲,“你……一個弱女子,跑到這裏來幹什麽?”

三娘卻連眼神都沒有分過去,面上仍然帶著盈盈笑意,自顧自說道:“諸位有所不知啊,百花雕此毒,的確無藥可解,但有一種功法,練了這種功法,便能消解身上的劇毒。”

她說著話,走到薛靈息身側,向她微微福身,柔聲道:“聽聞薛姑娘醫術高明,我想請薛姑娘替我證明,我接下來的每一句話,都是真話。”

薛靈息雖然不解,但是仍然應道:“沒問題。”

三娘緩緩展開雙手,說道:“漳洲城中時常來我醉春樓飲宴的朋友們都知道,三娘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——能解百花雕之毒的功法,名叫碧落,若是想用功法將體內劇毒盡數清理,便會武功盡失。”

她說著將手腕遞到薛靈息面前,說道:“薛姑娘請探一探我的脈象,看看我是否說了假話。”

薛靈息面上似有驚色,聽從她的話替她診了脈,片刻後收回手,點了點頭,說道:“三娘還有氣虛之癥,是否曾暴然失血?”

三娘的手帕輕輕搭在自己手腕上,說道:“薛姑娘果然厲害。”她定了定神,說道:“這是陳年醜事,我本不願說出,只是我如今不過是武功盡失,有一位故人,卻身死多年。百花雕沒有殺死她,某人的心虛和陰謀卻殺了她!”

她說話時眼神直直看向端坐著的穆旭堯,此時沒有一人說話,各人有各人的盤算,都等著看下文。

三娘卻沒有接著說下去,拿出一個白色瓶身,紅色布塞的小瓷瓶,她將此物交到薛靈息手中,說道:“這是什麽東西,也請薛姑娘驗一驗。”

薛靈息見她神色有異,拔開瓶塞時有些猶豫。三娘看她一眼,輕聲說道:“姑娘聞出什麽,便說什麽,不必顧忌。”

薛靈息聞了聞,立刻皺緊了眉頭,明顯是已經知道這是什麽,但她沒有直接說出來,反而問道:“這個東西你是哪裏來的?”

三娘笑道:“這要問穆盟主了,他當初誆騙我、利用我,還要用此藥害我,要問問他,這藥是哪裏來的。”

薛靈息目有怒火,呸了聲:“無恥之徒!”

在場之人也猜出一二,知道這大概是些見不得人的藥,但仍然有人叫嚷:“當著大家夥的面打什麽啞謎?”

薛靈息,神色不悅地將藥瓶重新塞住,說道:“此藥名叫夢幻影。”

不需要過多解釋,因為人人都知道這是何種下流之藥。

穆旭堯面無血色,重重咳嗽著,掙紮道:“三娘,我們素日有些交情,我不記得我何時得罪了你,你要這樣汙蔑於我。”

“我呸,”薛靈息怒道,“會有女兒家用這種事情來汙蔑別人嗎?”

穆旭堯冷哼道:“怎麽,只許你們講故事,卻不準我開口?”

此事說來似乎證據確鑿,但是仍然引起了許多竊竊私語,三娘大概猜到了這個局面,仰首向遠處看去,像是在等什麽人。

片刻後有人高聲道:“她當然不會撒謊。”

眾人一瞧,竟然是來漳州尋妹子的何不問大俠。他自屋頂一躍而下,正站在三娘身前,說道:“諸位都知道何某人來漳州尋妹,但是妹妹我早已尋到,只是還差一個公道!”

何不問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,他每個字都重如金石,更何況他當著眾人的面,握住了三娘的手腕,說道:“她是我的妹子,我的妹子,不會用自己的清白名譽來汙蔑你這種無恥小人!”

穆旭堯咳得更重了,手帕上已經見了血。

山莊內的情形似乎已經不能更亂了,但是周通一擺手,喊道:“諸位先靜一靜,大家夥怎麽把這個黃四仙忘了?他剛剛身上搜出一封信,我已經交給張老前輩來斷——這封信似乎也大有來頭,大家不妨聽一聽。”

張免津沒有動,身側的大弟子上前一步,說道:“這封信……非常簡單,只有一行字。”他翻過來看了看落款,說道:“這是寫給一個名叫鄭褚修的人。”

“鄭褚修,是什麽人?”這是一個有些耳生的名字,似乎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頭。

何不問一聽,冷笑道:“鄭褚修乃是現任神鷹教教主,諸位不認識,也很正常。此人陰險毒辣,操縱毒物鏟除異己,上一任的神鷹教教主就是被他親手殺死的。”

他說著看向張免津的方向,說道:“既然是寫給他的,還請念給我們大家聽一聽。”

大弟子遲疑了片刻,說道:“內容很簡短,只寫了一個地名。”

慕容玉卻向前一步,說道:“莫不是‘董家村東舍以山,白楊樹林西側’?”

正要念信的大弟子點頭道:“不錯。”

還不等眾人發問,慕容玉說:“這封信上最重要的,應該不是內容。”

大弟子看過信,又低下頭看師父的臉色,才直起身說:“上有穆盟主的私印。”

周通又開始大呼小叫了:“哎呀,這是怎麽回事?穆盟主,你別咳嗽了,快解釋一下。”

慕容玉繼續說道:“前陣子建寧的施恩寺出了件大事,有許多年齡很小的女孩子被‘收養’,後來發現,那只是打著收養的名頭,用她們做煉藥的器皿。而這個董家村,正是我們追查許久才查到的地方。”

眾人皆楞了楞,突然有人喝道:“竟然勾結神鷹教煉制邪藥!畜生不如!”

聞言,穆旭堯竟然哈哈大笑起來,此時無人說話,三娘卻又站出來,走到黃四仙身側,問他:“你認不認識我?”

黃四仙已經快被嚇尿了,聽她突然提問,又是一抖,鬼哭狼嚎道:“你……你不是穆盟主的親信嗎?你前段時間還來取藥……”

三娘笑了笑,將另一個瓷瓶遞給薛靈息,說道:“穆盟主得了怪病,他深信要以血肉下藥才能自救。於是每隔一段時間便讓我去替他取藥。這次不巧,剛好遇上了慕容大人,我被他發現了,只好招供了。”

還不等人反應,穆旭堯笑道:“你們只憑借一封信,就要把這些事情統統賴在我的身上。有一枚私印我弄丟很久了,這怎麽能算在我的身上。”

有人突然喝道:“少在這裏假惺惺,蘇州那個姓越的,也是你的親信,他替你做了這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,你竟然還要抵賴?”

“張大俠、何大俠在這裏,慕容大人也不會扯謊無賴你吧!”一黑衣男子叫道,“說了這麽半天,事情也算明晰了。”

穆旭堯嘆了口氣,說道:“可惜,我只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,也已逃得無影無蹤了。反正我也老了,不願意爭了。”

他說起兒子,倒是有人想起另一件事:“穆盟主前些日子還打算認義子,這個義子,我聽聞,可就是那個姓越的!”

這話一出,喊打喊殺聲響成一片,“姓越的為什麽不出來?”

穆旭堯露出假惺惺的笑,“你們若是要找人洩憤,殺了我便是,我與他沒有父子緣分,還請各位放過。”

周通聽他這麽說暗罵了一聲,“死老頭!”

穆旭堯這麽說,眾人自然更加不依不饒,竟然一股腦地沖將進來,要將他們斬盡殺絕。

沖天喧鬧間,有個人影被人攙扶著上前,隨即身側的人搬了張凳子,扶他坐下。

這人就這麽坐在一群要殺他的人面前,安然道:“你們要見我,我便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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